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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线来源的入口是沉淀静谧的那个小镇。

天迹云朵接壤的边境或许是每个小姑娘想要探索的未知，蔚蓝之下被闷热戳开一道口子，云戎镇小卖铺嗡嗡响的喇叭播音，梁舒云闭起眼睛都能知道下一句是什么。

小时候反反复复听的故事还是起了茧子。

她的人生目标简单粗暴：1.永远有塞满一屋子的零食.2.永远不能有别离.她扣下墙角的墙皮，有点黯然神伤，因为不久前她的大黄狗己经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，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王妮妮总说她没心没肺，和家里的大黄一样不让人省心，都张牙舞爪。

说起来大黄确实很凶，但对于梁舒云的触碰却也是宠溺的，它允许她在它毛茸茸的狗头上戴编织的草环，允许她暴力揉搓它的毛发，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它揉进血液里循环播放。

她的童年玩伴就是大黄，变故横生在六年级，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跑到她家里给她扎辫子，进门时梁舒云没有拉好铁链，女孩被咬了。

王妮妮突然怒目圆睁，巴掌扇过去带着凉薄的力度，她看着女孩被王妮妮手忙脚乱地带去县城医院打狂犬疫苗，那天的云层有点晦暗。

隔壁女孩再也不来找她玩。

小时候发生的一件小事都能被拿来斤斤计较，长大后才发现微不足道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大黄被装麻袋送去河湾，它被丢弃了。

她哭得稀里哗啦，感觉天塌了，大黄再也没有回来，她也和王妮妮冷战了一个假期。

十三岁的梁舒云算不上听话，和乖乖女大相径庭。

她不是循规蹈矩的，画弧线时内心的浪漫情怀驱使她想要画圆，同时她又不喜欢以某种特定的常规方式。

西北的夏末总是雾浓浓的，走过学校时总会遇到黄泥堆砌的，没有拆迁的老屋子，风一吹，就呜呜作响。

事实上梁舒云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少年是在开学几周后。

实在是因为有趣的班主任顶着大秃顶，幽默平静的样子让人觉得发起疯来也很新奇，她们话里话外都在谈论这个古怪的老师。

记忆深处历久弥新，梁舒云有一次大口咀嚼着，从学校食堂的小卖铺买到的辣白菜，呲牙咧嘴地跑向座位，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梁舒云抬起头，微微翘起的，略显毛躁的八字刘海下的双眼有点疑惑，不过撞到人要说对不起，她开口。

对方温柔地扶她站正，声音却冷冷的。

“没关系。”

他的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披在肩上，干净清爽的短发，突出的眉眼没有过多的情绪，脸很消瘦，拉着她的力道却十足。

她有点不好意思，尴尬笑了一下就离开了。

她没有认真去看他短袖上回形针别着的校徽，如果有，她一定早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叫江妄。

很平常的午后，梁舒云背着书包，和军训认识的一个女生一起走回家。

走出校门后，她特意留意到不远处人群里的江妄，他好像是走读，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，她看到他拐进了一个巷子。

到家后她拿出英语复习题，练习巩固了一下知识点，下周要模考。

“和新同学相处的怎么样？”

王妮妮端来热好的牛奶，八卦地问。

“我喜欢杨嘉宜。”

只有她才会和她一起在雨天踩水坑，然后看着水花溅起波澜。

她还会陪她对台词，一起中二。

“就是她说你们军训教官下巴能拖地的那个姑娘吗？”

王妮妮又问。

她被逗笑，点头，她和杨嘉宜是军训一个训练营的，命运齿轮刚转动时她们正在吸收着毒辣的日光。

她的手忍不住触碰了下这个有点小小雀斑的女孩儿，她扎着麻花辫，浓密的头发在太阳下发光。

“你好，我叫梁舒云。”

“哦，你好，我叫杨嘉宜。”

她笑了一下，笑容如春光乍泻，明媚又含蓄。

给她们军训的教官晒的黑黢黢的，个头有点低，吊儿郎当的，在他们站军姿摇摇晃晃时板起脸来，原本比例失衡的五官更加明显，下巴看着更长了。

“报告教官，我夹不住，要尿裤裆了。”

隔壁队伍一个看着文静，说话却语出惊人的女生大喊，并举起了她的手。

她总是会在合适的时机晕厥，若不是苍白的脸和紧缩的眉头，梁舒云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。

众人噗嗤大笑，沉闷的氛围开始变得轻松愉快。

杨嘉宜朝她挤眉弄眼，“你看，教官下巴长的能拖地了。”

梁舒云的思绪从过去抽回，不想再回忆。

每个经历青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敏感，短暂的相聚又快速别离，这是整个少女时代她再一次经历的疼痛。

上一次是大黄狗。

军训结束后，她们每个人都给教官写了信，言语之间不舍多于如释重负。

窗户外树影婆娑，月色暗了下来，她胡乱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团，打算买个日记本。

第二天早晨，梁舒云在即将进入校门时又遇到了江妄，鬼使神差般她悄悄摸摸跟在了他身后，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像是有所感知，回头。

她猛地蹲下来假装系鞋带，不想却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摔倒在他面前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

他的声音真好听，清冷地落在她的心脏，让她的青春有些猝不及防。

“没，没事。”

梁舒云此刻有些结巴，故作高冷的从地上爬起来，拍了拍灰尘。

“梁舒云，你的手。”

他又开口。

她愣在了原地，忽略了自己磕破皮流血的手和那刺痛的阵阵知觉，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。

“去医务室消毒包扎一下吧。”

他认真地盯着她，说完就离开了。

很惭愧，梁舒云关心的问题很简单，吃喝玩乐，她只注意到学校小卖铺。

第西周打卡学校，忘记打卡医务室，不记得路。

可是她并不在意，打算一会儿回到教室拿纸巾缠一圈就好了。

于是她又跟在他身后，没走几步就被他发现了，他的后背好像有双眼睛。

“我带你去吧。”

他走上前，把他的书包丢给不远处的同学，还不忘提醒她的要不要也捎上去。

趁着这个空隙她偷偷看了眼他校徽上的名字，江妄。

原来他叫江妄。

一路上他似乎很安静，不和她说一句话，好像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
“谢谢你呀。”

梁舒云主动破冰。

江妄微不可察的一声嗯，让她陷入了沉默，她平日里的张狂气息现在在他面前倒有些不好意思表露一点。

微妙的感觉在失衡，她与异性相处的方式在年岁渐长时暴露出来。

尴尬无措又有点故作轻松，有时还喜欢逃避，她觉得这种感觉有点怪异又有点奇特。

医务室里没有人，江妄轻轻推开门，像是很熟悉这里，他从单人床的柜台上拿起医务箱，动作轻柔地翻找出碘伏，棉签还有纱布。

“过来。”

他说。

梁舒云坐在旁边，他示意她放好双手。

看着他平静地神色她展开双手，近距离观看才发现自己掌纹之间被血浸染。

他拿棉签蘸了碘伏试探地按在她的伤口处，梁舒云嘴角一抽，他的动作似乎轻缓了点，冷白的皮肤被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层阴影，仔细看，他的眉骨处还有一颗淡淡的痣。

“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
她笑了一下，露出尖尖的虎牙。

这是梁舒云见过唯一好看又温柔的男生，她刚刚默默发誓对他要一辈子好。

江妄冷冰冰的，动作停顿了一下，没有说谢谢，也没有说其他的话。

梁舒云咬咬嘴唇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沉闷，有点像家里发霉的玉米罐头。

包扎好她的双手，江妄迅速收拾好东西，说了句让她破防的话。

“迟到了我会记你名字，早读是班主任的。”

他飞奔向教室，梁舒云傻站在原地。

她恼羞成怒地收回自己幼稚的想法，追不上他的脚步，膝盖的疼让她跑不利索，摆烂般的走进教学楼。

密密麻麻的读书声盖过了飞鸟的清脆，她还是迟到了。

走进教室时看到黑板栏迟到名单上挂着大大的她的名字，字写得龙飞凤舞，苍劲有力。

梁舒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