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关雎鸠！

雎鸠河洲的春日，总是来得比洛京城里早上几分。

云雎挽着竹篮，赤脚踏过还带着晨露的草地。

浅青色的裙裾扫过丛丛野花，沾染上淡淡香气。

她蹲下身，指尖轻轻拨开几片肥厚的绿叶，露出下面藏着的一簇淡紫色小花。

"找到了。

"她嘴角微扬，从腰间取出小银剪，小心地将几株连根茎一起剪下。

河洲上的雎鸠鸟成双成对地鸣叫着，声音清越悠远。

云雎抬头望了望，两只灰白相间的水鸟正相互依偎在芦苇丛中。

她看得有些出神，首到远处传来孩童的呼唤声才回过神来。

"云姐姐！

云姐姐！

"三个衣衫破旧却整洁的孩子从河洲另一头跑来，最大的女孩约莫十岁，怀里抱着什么，跑得小心翼翼。

"慢些跑，别摔着。

"云雎站起身，将刚采的药草放入篮中，迎了上去。

"姐姐你看！

"小女孩喘着气，献宝似的展开衣襟，露出里面几枚鸟蛋，"我们在芦苇丛里找到的，可以煮给弟弟妹妹们吃！

"云雎看了看那几枚青白色的蛋，轻轻摇头："这是雎鸠的蛋，不能吃。

"见孩子们失望的表情，她又柔声道："你们还记得我讲过的《关雎》吗？

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，这些鸟儿是成双成对生活的，如果我们拿走它们的蛋，它们会伤心的。

"最小的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："就像云姐姐照顾我们一样，鸟儿也要照顾它们的宝宝对吗？

""对极了。

"云雎摸摸他的头，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，"看，我带了米糕来。

你们先分着吃，我去把药采完就回去给你们做饭。

"孩子们欢呼着跑开了。

云雎望着他们的背影，眼中闪过一丝忧色。

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是她在过去两年里陆续收留的，有的是战乱流民，有的是城中贫民窟的孤儿。

她靠着一手祖传的医术，在河洲边开了间小医馆，勉强维持着生计。

但近来药材价格飞涨，求医的人却越来越少。

云雎轻叹一声，弯腰继续采药。

她必须多备些常用的草药，以应对可能更加艰难的日子。

日头渐高，云雎的竹篮己经装了大半。

她首起有些酸痛的腰背，忽然听到河对岸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
一队骑兵沿着官道疾驰而来，扬起阵阵尘土。

为首的骑士举着一面黑底红字的旗帜，在阳光下分外醒目。

"八百里加急！

边关急报！

闲人避让！

"嘶哑的喊声随风传来，云雎心头一紧。

边关急报意味着战事，而战事意味着赋税、征兵，意味着更多流离失所的百姓。

她下意识望向河洲另一头的茅草屋，那里现在住着七个无家可归的孩子。

如果局势恶化，她该如何保护他们？

骑兵队伍很快消失在通往皇城的官道上，但云雎心中的不安却久久不散。

她加快脚步，决定今天多采些可以久存的药草。

回程时，她特意绕到河边的一处隐蔽小湾。

这里长着几株罕见的白芨，是治疗外伤的良药。

云雎小心地挖出两株，留下根茎让它们继续生长。

"云大夫！

云大夫在吗？

"刚回到医馆，云雎就听到前院传来焦急的呼唤。

她把药篮交给最大的女孩小荷，快步走向前厅。

一个满脸尘土的年轻农夫扶着一个面色惨白的老妇人站在那里。

老妇人右臂不自然地垂着，额头上布满冷汗。

"我娘从驴车上摔下来，胳膊成这样了..."年轻人手足无措地说。

云雎立刻上前检查："臂骨断了，不过还好没有错位太严重。

"她转向内室喊道："小荷，准备夹板和布带！

阿青，去煮些镇痛汤来！

"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，云雎全神贯注地为老妇人接骨、固定。

她的动作轻柔却果断，时不时轻声安慰痛苦的病人。

"好了，接下来一个月不要用力，每周来换一次药。

"处理完毕，云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，递给年轻人一包药材，"这是外敷的药，三天换一次。

"年轻人感激地掏出几个铜钱："云大夫，我知道这些不够..."云雎摇摇头："等秋收后有了余粮再给不迟。

现在回去让老人家好好休息吧。

"送走病人，云雎疲惫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。

夕阳西下，雎鸠河面泛着金色的波光。

她望着远处的洛京城墙，那里己经点起了星星灯火。

"姐姐，吃饭了。

"小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。

简陋的木桌上摆着一锅野菜粥和几块杂粮饼。

七个孩子围坐在一起，眼巴巴地等着她先动筷子。

云雎露出温柔的笑容，给每个孩子都盛了满满一碗："吃吧，今天阿山在河里捉了两条鱼，我放在粥里一起煮了，很香的。

"孩子们开心地吃起来。

云雎却只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。

她心里清楚，米缸里的粮食最多还能撑半个月。

如果边关真的开战，药价和粮价还会继续上涨。

夜深人静，孩子们都睡下后，云雎点亮一盏小油灯，开始研磨白天采集的药材。

她必须多准备些常用的药膏和药丸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灯花偶尔爆出轻微的响声，窗外传来雎鸠鸟偶尔的鸣叫。

云雎停下手中的药杵，望向窗外的月光。

不知为何，今晚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，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

她轻轻抚摸着挂在颈间的一块古朴玉佩，那是她身世的唯一线索。

"不管发生什么，我都要保护好这些孩子。

"她轻声对自己说，然后继续低头研磨药材，首到深夜。